2010年6月12日星期六

上海紀行(一)

來,讓眼睛誤導我們。

第一天,十一時起機,我們十時半才施施然入閘,趕得及,還有很多空位。飛機餐不錯,有德國雪糕,兩小時過得很快。第一站當然是酒店,首先要搭磁浮,再轉地鐵。毫無疑問,今次我選的酒店是偏遠了點,事前資料搜集不夠,失策了。拖拉著行李擠地鐵,不太好受,因此提早放棄,坐的士。
磁浮列車站看到的海寶,如牛角般的水滴。
赴酒店途中,濃濁的陰雲,幸好沒有下雨。

在酒店卸下重擔,輕裝上陣。的士司機很健談,有問必答,不問也是滔滔不絕,讓我們知道路邊房屋的紅尖頂是新加的,為了好看,讓我們知道上海物價很高,百姓很苦。先赴魯迅紀念館,但抵達才知參觀時間已過。四時閉館,可真早,在魯迅公園逛逛算了。從甜愛路走到多倫路,昔日的日本租界,舊公寓舊公館很多,兩邊綠樹紅磚,氣氛悠閒。甜愛路以愛為名,當然要甜,因此刻滿古今中外著名情詩,遠至《詩經》,近至顧城,既遠且近。看上新刻不久,塗鴉卻已不少,破壞者通常是情侶,寫下情濃字句,因此不覺肉麻,更不覺破壞。碰上放學時間,三五少女,吃著雪條雪糕,每看完一首詩的摘錄便吃吃地笑。

緣慳一面的魯迅紀念館。
魯迅公園內的「社會主義榮辱觀」。
甜愛路。

多倫路號稱文化名人街,是不少著名作家、左翼文人居住活動之區。一進牌坊的孔公館華麗攝人,左聯基地隱密沉鬱,郭沫苦舊居淺窄寒酸,還有很多忘了名字忘了來歷的建築,各具特色,而氣韻相通,隱約透出一種幽深的時代精神,奇就奇在,不少大宅,包括孔公館,如在香港,早已改建成古板的展覽館或博物館,在這裡卻仍會出租供平民百姓居住,所謂古蹟,便頓時從歷史的煙霧裡走出來,不失風塵撲撲,卻是呼吸宛然。在街上,碰到很多雕像,很多小販,還碰到城管掃蕩,最難得的當然是碰到舊書店,那時老闆正拿著圖畫書,和一個小男孩講故事。這間「名著書店」以文史哲書籍為主,而且分類尚算嚴整,方便搜尋。待我買了心頭好,也已經黃昏了,老闆的故事也已經講完了。

孔公館
碰到城管掃街。
碰到模特照相。
碰到很多雕像。這是翟秋白的。
還碰到各種屋子、牆壁。
碰到小販姨姨。
吃了餃子和外脆心軟的腸仔。
買了戰利品。
當然,也碰到舊書店。

時間用多了,略過新天地,打算到所謂老街和豫園看看,卻是大失所望,十足踏進了陷阱。一個稍為多了燈飾和飛簷點綴的深圳東門,喧囂吵鬧,眼花繚亂,媚外媚俗,不堪一遊。在這裡我們還嚐到了又難吃又貴的一餐晚飯,做這種生意的人很聰明,但這樣的質素注定絕路,不提也罷。結果我們從陰暗的後街逛到岸邊,坐十元黃包車到外灘。外灘,上海灘,不愧上海繁華的象徵,九時十時仍然遊人如鯽,不知其中多少人是本地人?不禁令人想起香港的尖咀。這裡一派金碧輝煌,與明信片完全名實相副,近看海邊,發現竟是金光流瀑,營造了人人富貴的幻象,彷彿也告訴我們這是一片由金錢烘托起來的浮土。豪光放射,幻彩旋轉,火樹銀花,星橋鐵馬,迷亂加上半天的疲勞,土地似乎真在沉沒,沉向浮泛光色的金海。這不是屬於我們的地方,這不是屬於中國土地的地方。

金玉其外的老街和豫園。
拍成這樣,分明是要我在對比下顯得瘦一點。做得好。
這兩幢建築物的顏色比金碧輝煌那些自然。
黃埔鬼。外灘之魂。上海灘第二回之陰魂不散。
的士隨遊人四散,截了老半天,惹來不少不知名的車子。

2010年6月9日星期三

從上海回來




大陸很流行在宣傳時用「視覺盛宴」這個詞語,但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」,五日四夜之後,我們還是回來了,掙脫了十里洋場的金粉和盛世世博的3d眼鏡,回到踏實、悠長、微末的生活。太多電光幻影,換來視覺疲勞和麻痺,追逐它們,便加上了意志的軟弱和雙腿的酸軟,幸好,六月初的上海還存留著一絲涼快,在浮光掠影中沉溺過燥動過,多多少少會沉默,會清醒,會記得真正的美好。相比起堂皇磅礴的豪門宴,相比起璀璨華麗的助興表演,曲終人散後沿著彎曲狹窄的里弄回家的步履,頭頂的繁燈,流動的市聲,也許更讓人珍惜。舊上海還在的,有時略嫌它包裝得太漂亮,但有時一回頭,卻發現它仍傳達著一份私語,在糾纏不清的天線之間,在暗巷飄浮的微塵之外,在那個書店老鋪那個黃包車司機的身影上,渺渺茫茫的,被風傳遞著。回來後不知為什麼,一直記著在參觀孫中出紀念館時看到的句子:「上則因循苟且,粉飾虛張;下則愚昧無知,鮮能遠慮」現在清朝是沒有了,但知道我們眼睛脆弱的人仍強大。寧願被眼睛寵壞,也不要被眼睛欺騙。現在知道其實已經太遲了。

照片待續。